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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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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服裝廠的人覺得陳福香簡直是瘋了, 於青青在廠子裏幹得不順,非要離職就算了,她怎麽也跟著湊熱鬧,好好的工作說不幹就不幹了。

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徐嫂子了, 她真心實意地勸陳福香:“福香, 這衛東的調令還沒下來, 你這麽早辭職幹什麽?孩子又上學了, 你在家多無聊啊。”而且調令這種事,沒有落到實處, 誰知道中途會不會發生變化。

陳福香笑了笑:“本來就要辭的,早一點晚一點都一樣。”

“這哪能一樣。你別是為青青不平才做如此糊塗的事啊!”徐嫂子嗔怪地看著她, “你們這些小姑娘啊, 都不聽勸,就說青青吧,讓她找個部隊裏的嫁了, 不就什麽事都沒了。那些人不就是仗著她沒有男人,好欺負嗎?”

“沒有, 不是的,嫂子, 我跟青青都不是因為這個。你放心吧,我們知道我們在做什麽。”陳福香澄清道。

話是這樣說,但徐嫂子也知道廠子裏人越來越多,心思也就越來越多,大家都不痛快,陳福香提前辭職多半也與這有關。她長嘆了口氣:“哎,真懷念咱們廠子剛成立的時候。”

那時候雖然窮了一點,苦了一點, 工資也不高,但大家齊心協力建設廠子,所有人都擰成一股繩,想著如何讓廠子活下去,哪有今天這些破事。

陳福香如今也成熟了許多,安慰徐嫂子:“想開點,要還是剛建廠子那會兒,那點工資咱們吃飯都困難。”

“也是,不管怎麽說,日子總是越來越好了。”徐嫂子想到這裏也笑了,她現在一個月也有一百多塊,只比老徐少幾十塊錢,也正是有了這份收入,他們家的日子越來越好過了,都買了電視機,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說起電視機,徐嫂子問陳福香:“你家咋不買電視呢?”

陳福香笑著說:“岑榆不喜歡看電視,我跟衛東又忙,就索性沒買。”

“不買也好,買了我們家那兩個小子成天都只知道看電視,放學回家就是開電視,作業也不做。”提起兩個兒子,徐嫂子就頭痛。

陳福香想起大虎今年正好高二,有心提點徐嫂子:“那個,嫂子,我聽說前不久教育部

在首都召開了全國高等學校招生工作會議,大虎要是喜歡念書,就好好念吧,抓緊時間。”

徐嫂子文化水平低,只來部隊後上過掃盲班,勉強認識幾個字,對這信息並不敏感,她望著陳福香:“你這意思是?”

正式的消息畢竟還沒出來,陳福香也不好把話說得太直白,便說:“你回去問問徐政委吧,我也是聽說的,具體的也不清楚。”

事關孩子,每個母親都很重視。徐嫂子回去後就把這話說給了徐政委聽:“老徐,你說福香這是啥意思?”

徐政委幹了一輩子的思想政治工作,比徐嫂子敏感得多。他馬上意識到可能要有新的變化了,其實從去年開始,就出現過很多變化,恢覆高考其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畢竟百廢待興的國家需要人才。而考試是目前最公平公正的選拔人才的方式。

“這段時間把電視關了,別天天放電視了,讓大虎回家好好學習,認真念書。”徐政委立馬做了決定,“這段時間咱們家的夥食開好一點,給大虎補補腦子。”

徐嫂子一聽他這麽鄭重,也意識到事情很重要,馬上答應了,又問:“這個事要叮囑大虎不要說出去嗎?”

她是怕給陳福香帶來麻煩。

徐政委想了一下說:“你先別跟大虎透露風聲,我回頭打聽打聽具體是什麽情況。”

“誒。”徐嫂子忙應下。

——

這廂,岑衛東為了讓陳福香好好覆習,下班就回家做飯。

吃過飯後,他問陳福香:“有不會的嗎?可以問我。”

“上次媽媽問你,你也不懂啊。”岑榆在一旁吐槽。

岑衛東摸了摸鼻子:“你個小兔崽子,這麽喜歡拆臺,那你來給你媽媽講題啊?還有,不會怎麽啦?我跟你媽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七歲的岑榆長得眉清目秀,皮膚非常白,很細膩,用岑衛東的話說就是沒男子氣概。但岑榆很開心,他覺得自己跟媽媽長得很像,母子倆的膚色都一個樣,他爸這麽說,肯定是羨慕嫉妒他。

“你都忘光光了,還共同進步呢,你就別耽誤我媽學習了。”岑榆撇嘴,瘋狂吐槽。

岑衛東氣結:“小子,想不想比比?”

幼稚,那麽大個人了,還欺負他一個小孩子。岑榆才不跟他比呢,別人家的爸爸都會讓兒子,但他爸從不會,而且嘴裏還特別義正言辭,說是戰場無父子,沒人情,只有敵人。歪理,岑榆不服氣,又說不過他厚臉皮的老父親,幹脆站了起來:“栗子,走,咱們出去玩。”

小時候岑榆可以說有一半的時間是栗子帶大的。從他一歲多,能走路,不願安分地呆在木床裏開始,父母去上班後,就是栗子在家裏陪他玩,照顧他,一直持續到他四五歲上幼兒園。現在都上小學了,別的小朋友要麽是自己回家,要麽是家裏的大人來接,而來接他的是一只猴子,一人一猴形影不離,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栗子這幾年跟小主人的時間最多,一聽到小主人召喚,立即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跟著出去了。

岑衛東郁悶:“這小子,才幾歲就要翻天了。哎,還是小姑娘可愛,皮小子實在太煩了。”

隔壁周營長回家,他們家的小姑娘就穿著花裙子開開心心地迎上來,搖著兩只胖嘟嘟像藕一樣的胳膊,甜膩膩地喊道,“爸爸,抱抱”。

岑衛東特別羨慕,他掰過陳福香的臉,啪嘰親了一口:“岑榆長大了,咱們什麽時候生個女兒?”

陳福香打開他的手:“你別打擾我看書。”

岑衛東悻悻然地站了起來,自從知道能高考後,他媳婦兒就跟入了魔一樣,除了中午給他和兒子做飯,平時都不搭理他們了。

哎,算了,她想念就念吧。

岑衛東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地出去了,將空間留給了陳福香。

岑榆在外面跟小夥伴兒們玩皮球,才玩幾分鐘,就聽到小虎哥說:“岑榆,你爸來了。”

“他才不會呢,他在家裏黏我媽。”岑榆撇嘴,不相信小虎的話,結果話音剛落,腦袋上就挨了一栗子。

他回頭,看到他爸笑瞇瞇地站在身後:“臭小子,說我啥壞話呢?”

岑榆趕緊捂住頭:“沒有。”

小虎幾個馬上沖了上來,拉著岑衛東說:“岑叔叔,我們一起玩球。”

岑衛東很爽快地答應了:“好啊。”

“那你跟岑榆一隊,我們三個人一隊。”小虎趕緊分組,岑叔叔是大人,就該配個最小的,人數也應該少一點。

岑衛東點頭:“沒問題!”

兩隊比了起來,比的是看誰投中的次數最多,一人一次,輪著來。小虎很奸猾,他們人多,每一輪有三次機會,而岑衛東父子只有兩次,岑榆還是個矮矮的小豆丁,就是岑衛東再厲害,一輪也只能投中一次,只要他們三個人能投中兩次就問道贏啦。

岑衛東看破不說破,反正是陪小孩玩,沒必要太計較。

五個人在操場上玩得火熱,後來又陸續有吃過飯的小孩過來湊熱鬧,人越來越多,岑衛東幹脆退了下來,將位置讓給了孩子們。

直到天完全黑下來,看不清楚了,孩子們才意猶未盡地散了場。

岑榆小臉紅撲撲,滿頭大汗,嘴裏喘著粗氣,兩只像極了陳福香的眼睛格外的明亮,他興奮地跑到岑衛東面前,舉起兩只手:“爸爸,我一共投中了18次,比上個星期多了2次。”

岑衛東蹲下身,擡起寬厚的手掌碰了一下他的小手:“不錯,有進步。”

岑榆咧嘴一笑,露出漏風的門牙。笑完,他似乎才想到自己掉了牙齒還沒長起來,趕緊捂住嘴,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轉移話題:“哎呀,好困。”

小小年紀,包袱不輕。岑衛東沒戳穿他,蹲下身,背對著他。

岑榆沒反應過來:“幹嘛?”

“上來,不是喊困嗎?”岑衛東沖他點了點下巴。

有人背,不用走路,誰不樂意,岑榆馬上跳到了岑衛東的背上,抓住他的脖子,嘿嘿直樂。

岑衛東也不管這個傻兒子了,托著他的小屁股趕緊回家。秋天來了,早晚溫差大,而且還經常刮秋風,別把這小子吹感冒了。

操場離家並不遠,不過五分鐘的時間就到了,但背上的小子卻沒有動靜。

“岑榆,小子?”岑衛東叫了兩聲,沒人應。

倒是出來上廁所的陳福香聽到聲音,湊過來一看:“睡著了,玩什麽去了,出了這麽多汗。”

“皮球。”岑衛東把他背回了房,放在床上。

陳福香打來了一盆溫水:“他睡著就別叫醒他了,給他擦擦臉,洗洗腳,讓他繼續睡吧,明早起來再洗澡。”

岑衛東接過她手裏的毛巾:“我來,你去覆習吧,要是累了就洗澡睡覺,別熬夜。”

陳福香由他去,笑瞇瞇地點了點頭:“嗯。”

日子就這樣平淡幸福地滑過,轉眼間,金秋十月來臨,樹葉由綠變黃,秋風蕭瑟,天氣一天比一天涼。到了10月21日這天,廣播裏忽然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恢覆高考,接下來,報紙上也刊登了這則消息。

這個消息宛如一顆隕石砸在湖裏,驚起千層浪。所有的人都奔走相告,興奮地傳遞著這個消息,新華書店裏但凡跟教輔、高中扯得到邊的書,一夜之間全售光了,甚至還有不甘心的人在書店外徹夜守候,排起長龍,就為了買一紙資料。

陳福香和於青青準備得早,兩人買了一些書,而且岑母在北京聽說陳福香有意參加高考後,也寄了一些最新的資料回來。她倒是不缺書,但她的知識面相比較那些正兒八經從小學念到高中的還是要差一些。

畢竟夜校都是利用業餘時間學習,時間短,對學習的要求也沒正規的中學高,而陳福香滿打滿算就只在學校裏呆過半年,她的文憑都是靠夜校得來的,基礎知識不牢固。尤其是政治、英語這些以前沒怎麽接觸過的科目,跟不少學生差距挺大的。

岑衛東想了個補救辦法,就是讓她多看報紙。他將近一年的人民日報全找了出來,給她看這一年的時政變化,上面的各項方針政策,這樣有助於她理解學習政治。

光這還不夠,第一屆高考,可是積累了過去整整十年的中學生,如此多的人千軍萬馬擠獨木橋,要想從中脫穎而出,談何容易。

不光陳福香心裏沒底,於青青心裏也很忐忑。

她來找到陳福香,邀請她一起去高中旁聽。

陳福香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他們畢竟沒有高考的經驗,去了學校,有老師系統的指導,同學們的相互交流,肯定比他們在家這樣獨自學習的強。畢竟學習這個事也不是閉門造車就行的。

兩人也沒舍近求遠,就去了離部隊最近的高中,家屬院裏的孩子上高中也在這兒,裏面還有些孩子是附近村子、鎮子的。

除了她們,還有些附近公社的知青也一塊兒過來學習,這個學習氛圍確實比在家裏單獨學習好多了。

家屬院沒什麽秘密,大家聽說陳福香和於青青都去學校跟著一群十幾歲的孩子一塊兒學習後才明白,她們為什麽要辭職。

不過為了個還不知道能不能成的高考,就放棄手裏一個月一百多工資的工作,也未免太傻了。但也有少部分人覺得她們目光長遠,這個選擇沒錯。

眾說紛紜,但都影響不了所有期待高考的學子。

除了覆習,他們還要時時刻刻關註具體的高考時間。第一屆高考,時間在一個月後,也就是11月21日後,具體的時間由各個省自己決定,題目也由每個省自己出,所以哪怕已經通知了高考,但具體的時間也還沒定下來。

直到11月初,這天他們在覆習的時候,一個知青忽然興奮地拿著報紙沖了進來,大聲喊道:“定下來了,定下來了,定在了12月2號。”

也就是說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所有的人既興奮,又緊張,恨不得一天能有48個小時。

陳福香的時間安排得更緊了,她現在除了學習什麽活都被岑衛東父子包攬了。

但饒是如此,她的計劃還是被打亂了。

這天在學校食堂吃飯。今天食堂的菜很豐盛,竟然多了一份魚。這是附近一個村子水庫放水,打撈了不少魚,食堂買了幾十斤給備考的學生補補身體。

聽說有魚吃,而且只要錢,不要肉票,大家都很高興,趕緊準備好糧票和錢去打飯。

就連一直悶頭學習的於青青也拉住了陳福香說:“走,今天去早點,食堂有魚,不然去晚了就沒了。”

“嗯。”陳福香收拾好東西就跟著她去了食堂。

一進食堂,聞到桌子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魚腥味,陳福香就覺得惡心,一種想嘔的沖動湧上來,她趕緊捂住嘴巴沖了出去。

於青青趕緊追了出去:“福香,福香,你怎麽啦?”

“嘔!”陳福香跑到路邊的草叢裏,扶著一棵樹,一陣幹嘔,因為早上吃的已經消化完了,她沒吐出什麽東西來,就是不停的幹嘔,好一陣才停歇。

於青青見狀,趕緊去食堂打了一杯水過來,遞給她:“福香,你漱漱口。”

陳福香漱了漱口,扶著樹幹喘氣,臉色蒼白,精神似乎有些憔悴。

於青青擔憂地看著她:“福香,你胃不舒服嗎?下午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陳福香搖頭,停歇了幾秒,抿唇說:“青青,我月經好像快一個月沒來了。”

最近這段時間忙著覆習,她幾乎都快忘了這件事。還是剛才聞到魚腥味,她突然很想吐,才記起了這個事。

於青青傻眼,驚詫的目光落到陳福香的小腹,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又懷孕了?”

陳福香頷首:“很可能,我這反應跟懷岑榆的時候很像,也是聞不得腥味。”

於青青不知該說什麽好。福香早不懷孕,晚不懷孕,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岑榆都七歲了,她懷孕本來是件很高興的事,可馬上就要考試了,她的身體行嗎?

“我送你回家吧,你跟岑衛東同志好好商量商量。”於青青頓了下說道。

陳福香站直身,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輕輕搖頭:“不用了,晚上回去再說。青青,麻煩你給我打飯,我就不進食堂了,不要葷的,就打點素菜就行了。”

於青青應好:“行,你等我。”

她進去,不一會兒就端著兩個飯盒出來:“走吧,咱們去教室裏吃。”

陳福香吸了吸鼻子,沒聞到魚腥味,便知道於青青肯定也沒打魚,難得碰上吃魚,她推了推於青青:“你去食堂吃吧,我回教室就行了。”

於青青扯了扯嘴角:“說什麽傻話呢,這魚做得不好吃,我不想吃,趕緊回去吃飯,吃過了咱們好繼續學習。”

“嗯。”見她不聽勸,陳福香也沒再多言,現在時間緊迫,每一秒都很珍貴,回教室吃飯還能邊吃邊看書。

到了傍晚,放學了,除了本校的住校生,其他來借讀的學生和知青都陸續離開了學校回去。

陳福香跟於青青趕在天黑之前出了學校。

一出大門,於青青就用胳膊肘頂了頂陳福香:“你們家岑衛東同志來接你了。”

陳福香跟於青青擺了擺手,趕緊跑了過去,驚喜地望著他:“你今天怎麽有空來?”

“今天事情少,早一點下班,做好飯看你還沒回來,我就來接你。上來吧,咱們回家。”岑衛東坐上了自行車。

陳福香趕緊抓住車子,坐了上去,然後問道:“小榆呢?”

“跟栗子在家裏玩呢。”岑衛東笑著說。

有栗子陪著,陳福香放心了。她心裏裝不住事,尤其是在岑衛東面前,更是有什麽說什麽,現在心裏存了這麽大個事,她有些憋不住,忍不住在路上就想告訴她。

察覺到背後的安靜,岑衛東有點擔憂:“學習太累了嗎?”

“不是,衛東哥,我有件事要告訴你。”陳福香神神秘秘地說。

岑衛東不用回頭,都能想象到她現在的樣子,一定是兩眼彎彎,帶著甜甜的笑容,櫻桃小嘴微抿,眼珠子不停地轉,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分享好消息。

他笑著說:“什麽好事,說來聽聽,是福香今天隨堂測試得了高分嗎?”

“討厭,衛東哥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陳福香輕輕掐了他一下,明知道今天測試政治,她的政治最弱了,這人還說這種話。

岑衛東趕緊改口:“我的錯,什麽好事,你快說,我聽著呢!”

一聽就很不走心的樣子,不過嘛,她這個消息肯定會嚇他一大跳。陳福香抱住他的背,耳朵貼了上去,依戀地靠著他,輕聲說:“我好像懷孕了!”

滋的一聲,輪胎跟剎車急速摩擦,自行車陡然停了下來。

陳福香嚇了一跳,趕緊摟住岑衛東的腰,嗔怒道:“你幹嘛,差點摔到我。”

“對不起,福香,你沒事吧,我,我只是太吃驚了。”岑衛東飛快地跳下車子,抓住她,上下打量了一圈,見她沒事,懸起的心放下了,記起了她剛才那句話,眼睛火熱地盯著她的小腹,“你懷孕了?”

陳福香有點羞澀地看了他一眼:“我懷疑是,我月經推遲了快一個月了。”

聞言,岑衛東一把抱起了她,旋轉起來,興奮得無以言表:“福香,我又要做爸爸了,我又要做爸爸了……”

陳福香被他這驚人的反應給搞得非常不自在,趕緊喝止他:“你快停下來,待會兒被人看到像什麽話。”這可是大馬路上,太不矜持了。

岑衛東將她放下,嘴角的笑咧到了耳根,雙手抓住陳福香的手:“不行,我得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走,咱們去醫院。”

陳福香趕緊拉住了他:“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醫生都下班了,只有值夜班的醫生在,明天再去。”

“對,明天一早我帶你去醫院檢查,檢查完了再送你去學校,你以後別一個人回家了,

等我,我來接你。”岑衛東回過神來,推著車子說,“來,你坐上去。”

“你還沒騎呢,等下我再上去。”陳福香站在一邊說。

岑衛東不答應:“你現在身體特殊,先坐上去,我再騎。”

等陳福香坐上去,他才騎上車,但速度特別慢,像烏龜爬一樣,但凡遇到點坡或者坑窪的地方,都要下來推著自行車走。

眼看天就要黑了,陳福香忍不住催促他:“你快點,沒事的,小榆還在家等我們呢!”

“沒事,有栗子陪他呢。”岑衛東倒是特別冷靜。

陳福香無語了,只好改口催他:“我肚子餓了,你這麽慢,咱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吃飯啊?”

這個催促果然有效,岑衛東稍稍加快了一點速度。

兩人回家,岑榆已經等得望眼欲穿了:“爸,你怎麽這麽慢,走著去都比你快。”

岑衛東心情好,懶得懟他:“以後都要慢慢的,你媽肚子裏有小妹妹了。”

岑榆蹭地站了起來,好奇地望著陳福香的肚子,眼睛裏滿是驚嘆:“真的嗎?可媽媽的肚子很平啊。劉建軍他媽媽懷了妹妹肚子好大好大的。”

岑衛東揉了揉他的腦袋:“過幾個月你媽的肚子就大了,現在才剛懷孕,妹妹還很小,你要耐心地等她長大。”

陳福香嗔了他一眼:“在孩子面前胡說什麽呢,都還沒去醫院檢查呢!”

岑衛東信心十足:“我說有肯定就有,咱這閨女來得真是時候,等她生下來媽可以幫咱們帶,你就不用像以前那麽辛苦了。”

陳福香懶得跟這個一門心思認定有女兒的家夥扯,究竟懷沒懷,明天去醫院就知道了。

次日去醫院,檢查後確定,陳福香已經懷孕近兩個月了,目前孩子和母親都很健康。

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夫妻倆都高興極了。

兩人還就念書和生孩子這件事商量了一番。孩子既然來了,就是緣分,不可能不生,但千載難逢的學習機會也不能錯過,只能齊頭並進了。

此後岑衛東不但包攬了家裏所有的活兒,還每到周末把陳福香送到學校後就帶著岑榆去鄉下到處淘好東西回來給陳福香補身體,母雞、雞蛋、魚、豬肉,家裏每天晚上這一頓都少不了其中一樣。

這樣一個月下來,刻苦學習的陳福香不但沒瘦,小臉充滿了紅暈,整個人容光煥發的。讓於青青都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艷羨地說:“你們家岑衛東同志到底怎麽養你的,咱們整個教室裏的人都瘦了,就你一個人胖了。”

陳福香掩嘴偷笑:“羨慕啊,羨慕那你也找個對象唄。”

於青青這次竟然沒反駁她。

陳福香吃了一驚,意識到有情況,抓住她:“怎麽回事,跟我說說唄!”

於青青拍開她的手:“明天都要考試了,還有心情八卦,好好考試吧。”

這倒是,提起考試,陳福香忍不住緊張起來。這次考試可是相當於古時候考舉人老爺一樣啊,意義非凡,她以前從來沒想過女人也能去考試。這個時代真好!

“岑衛東同志來接你了,明天考場見。”於青青收拾好東西,抱著出了門,沖陳福香揮了揮手。

陳福香也朝她揮手道別。

考試的前一晚,陳福香沒敢松懈,背了一晚上的課文。

次日,岑衛東請假送她去考場。

考場裏的人不少,每個考生的表情都很肅穆。陳福香也很緊張,以至於她連水都沒敢喝,因為懷孕三個月了,隨著胎兒的長大,壓迫著膀胱,她上廁所的頻率也開始逐漸增多。不過現在還不明顯,可陳福香生怕待會兒想上廁所耽擱了考試,半點不敢大意。

兩天緊張的考試一晃而過。

下了考場,陳福香腦袋暈沈沈的,回家之後,在家睡了整整一天,精神才恢覆過來。

這時候不少人都對過答案了,她一出門,就有不少人問她考得怎麽樣。陳福香也不知道,考試挺難的,但能答的她都答了,也不知道答對沒有。

倒是岑衛東挺想得開的,笑著說:“考完了就收拾收拾,咱們要回首都了。”

陳福香驚訝地望著他:“你的調令下來了,什麽時候的事?”

“11月底。”岑衛東笑著說。

陳福香嗔了他一眼:“你咋沒告訴我?”

“這不是怕你分心嗎?”岑衛東摸了摸她的頭說,“你在家收拾一些輕便小巧的東西,比較笨重的不要動,擱在那兒,等我回來弄。”

陳福香一口應下:“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以前覺得家裏東西不多,但真的臨到要走了,才發現住了這麽多年,東西不少。首都很遠,要坐火車,他們一家三口,一個小孩一個孕婦,肯定帶不了多少,只能挑重要的方便輕巧的帶。

陳福香將三人的衣服收拾出來,還有些有紀念意義的物品也一塊保留下來,其他的,像岑榆的玩具,還有一些書本以及家裏的鍋碗瓢盆都準備送給臨近關系比較好的嫂子們。

還有一些不想送人的笨重物品,她準備送到城裏的那套房子裏。

他們以後很可能不會回蘭市了,那套房子,岑衛東暫時也沒打算賣,他留給了一個瘸腿的退伍老兵住,順便幫他們看著房子,等過些年,他們要是回了蘭市,就自己住。如果他們不回來,陳陽回蘭市也可以低價賣給他。

處理好家裏的東西,接下來就是跟朋友們道別了。

岑衛東在家裏請客,請相好的戰友過來吃飯,今日一別,以後還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都很難說。

這頓飯,徐嫂子幾個知道陳福香懷孕了,聞不得油煙味,都過來幫忙做飯,大家在廚房裏擇菜、切菜、做飯,往昔那些小小的摩擦和矛盾都隨風散了,餘下的只有濃濃的不舍。

飯後,徐嫂子留在了最後,輕輕拍著陳福香的手說:“去了首都好好照顧自個兒,以後咱們繼續保持通信,等孩子們放假了,咱們還可以彼此去探望對方。”

一起住了七八年,是鄰居,也算半個親人。陳福香也很舍得熱心、善良的徐嫂子:“嗯,等暑假你帶大虎小虎來首都玩,我給你們做向導。”

“嗯,好,大虎小虎一直念叨著□□,明年我就帶他們去看看。”徐嫂子笑著應好。

聊了一會兒,見陳福香有些疲乏了,她才起身離開。

次日,他們一家三口啟程去了火車站。

於青青早早的在火車站等著了,見到他們,立即上前將一包東西遞給了岑衛東:“我做了點吃的,你們帶在路上吃。”

“謝謝。”岑衛東點點頭,帶著岑榆和栗子去另一邊,給她們倆留出了空間。

於青青拉著陳福香說:“知道你可能要走了,沒想到這麽快,去了那邊好好照顧自己。我有空去看你。”

“嗯。”陳福香點頭,笑瞇瞇地望著她說,“青青,你志願打算填哪兒?”

陳福香肯定是要填首都的。

於青青神色飛揚地說:“當然是填首都了,首都發展的機會更大,我要考上了,就跟你一塊兒去念書,我要沒考上,沒考上我也要去首都找個工作,實在不行,去首都開個裁縫店也成,我不信我的手藝還養不活自己!”

“好啊,那我等你。”陳福香聽到這個消息很高興。

於青青替她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嗯,不過我還是希望咱們都能夠考上,前途似錦!”

“祝前途似錦,平安喜樂!”陳福香擡起手。

兩人的手掌在半空中相碰,彼此相視一笑。

臨走時,陳福香送了一張繡帕給於青青:“這是我繡的,希望你事事順心,幸福安康。”

於青青接過,這是一張素凈的白色手帕,手帕上只繡著一個紅色的“福”字,像是代表著福香,又像是她深深的祝福。

“謝謝,福香,你的禮物我很喜歡。”於青青將手帕收了起來,看著遠處鳴笛來的火車,“車子來了,去吧!”

火車停穩,陳福香跟著岑衛東上了火車,坐在窗戶邊,她朝於青青揮了揮手。

火車啟動,於青青的影子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陳福香的眼眶紅了,岑衛東攬著她的肩膀,輕聲安慰:“要是以後想她們了,放假咱們再回來就是。”

陳福香想,她在蘭市才呆幾年啊,岑衛東在這兒呆了十幾年,他的熱血和汗水都撒在了這片他們所熱愛的地方。他應該比她更不舍,更難受。

她抓住他的手,仰起頭沖他笑了笑。

岑衛東握住她的手,將岑榆的小手拉了過來,一家三口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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